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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一刻鐘到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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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是在天下人心中,還是在四丁心中,禦書房都是嚴肅到不容褻瀆的地方,就算以前的先帝略有荒唐,也不敢隨便在禦書房裏放肆的。

只是他侍奉的主子似乎並不這麽想,門一關,禦書房就徹底淪為了一個能放開了談情說愛的好地方。

四丁站的位置很巧妙,離門有十步的距離,裏面主子們要是有什麽話想私底下說,只要稍稍壓低點聲音,他就聽不見了,要是想使喚他,揚點聲,他就能及時趕進去。

只是似乎他這貼心的考慮有點多餘,裏面的主子們壓根就沒當他是個有耳朵的活物,說話做事一點不避諱。

距離早晨散朝,到現在已經三個時辰的光景了,裏面傳來的對話是這樣的。

主子一直很興奮:“在天願做比翼鳥。”

相國一直很配合:“在地願為連理枝。”

主子更興奮:“自君之出矣,明鏡暗不治。”

相國似乎接不上,主子催促道,“快點,跟我念,思君如流水,何有窮己時。”

相國從善如流,照著念了一遍,“思君如流水,何有窮己時。”

主子哈哈哈笑了兩聲,“咩咩咩咩咩……”

相國沈默了一會兒,“哞哞哞哞哞……”

午時的太陽十分毒辣,曬得四丁頭暈眼花十分幻滅,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。

衛君言終於覺得有些過頭了,伸手抽了秦見深手裏的詩冊,無奈道,“玩夠了麽?快處理朝事,這一堆,你要堆到什麽時候了。”

秦見深嘿嘿笑了兩聲,把折子推遠了一些,往旁邊擠了擠,兩人本就手挨手肩並肩坐著,他一轉頭就能波的一聲親到衛老三臉上,嘬的水聲又響又亮,“處理朝事做什麽,新婚燕爾,正該是及時行樂的時候。”

半邊臉上都是小皇帝的龍涎,衛君言已經懶得伸手去擦了,手掌包住這小子的腦袋,把人推遠了一些,無奈道,“你不膩麽?我的臉倒沒什麽,你嘴巴腫起來,明天定然又紅又醜了。”

秦見深抿了抿唇,是有點刺痛,心知不能再這樣沈迷男色了,來日方長呢,嚇到衛老三就不好了。

秦見深想著來日方長這四個字,這才打起精神拿起了奏折,只是他現在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兒上面,群臣的折子又寫得迂回婉轉,冗長艱澀,他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致,偏頭見衛君言寫章程寫得認真,發了一會兒呆,就又耐著性子看了兩本,等看到禮部尚書請他遴選嬪妃為靖朝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的折子,更是眼暈,漸漸就犯起困來。

衛君言見他捧著一本奏折發呆,困得上眼皮黏著下眼皮,死撐著在那搖頭晃腦,心裏頓時軟成一片,把折子從他手裏抽出來,低聲道,“困了麽,先去榻上睡一會兒,等會兒我再叫醒你。”

秦見深打了個激靈,吸了一口氣,好歹提起了點精神,搶回了折子,搖了搖頭道,“不用不用,我不困,我就呆在這兒哪也不去。”

他說是這麽說,睜著眼睛看了半響,才發現折子拿反了,又哦哦了兩聲,慢吞吞顛來倒去兩三次,才把折子正過來,搖搖晃晃湊近了,認真看起來。

他說是看,實際也就是撐著眼睛發呆而已,魂估計早被周公拉扯出去了,衛君言靜靜看了這臭小子一會兒,心裏微動,就有波瀾一層層溢了出來,他不知自己是否明白了,秦見深這一份情。

這臭小子從早上到現在,他走到哪,他就跟到哪兒,倘若坐下來,他用右手,這家夥勢必就肩膀挨著肩膀的坐在他左手邊,精神一直很興奮,似乎也很不安。

衛君言看了他一會兒,放下手裏的書簡,把秦見深手裏的折子抽出來放在案幾上,起身將臭小子打橫抱了起來,又坐回了原位,不顧秦見深的低呼聲,在他額頭上吻了吻,低聲道,“懷玉乖乖閉上眼睛睡覺……我一直都在的。”

寧靜,安心,被衛君言這麽抱著,身體裏那股倦意就越裹越沈,秦見深有些失神的看著咫尺間的衛君言,怔怔問,“一直都在麽?”

“嗯。”衛君言心裏發軟,忍不住在他額頭眉間啄吻了幾下,低聲應道,“一直都在,哪也不會去,你一醒來,一睜眼,就能看見我了。”

秦見深乖乖閉上了眼睛,過一會兒又睜了一下,見衛君言果真還在,就癡癡笑得彎起唇來,呢喃囈語,“阿言……這真像夢一樣……”

秦見深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,衛君言忍不住微微緊了緊手臂,等秦見深乖乖閉上了眼睛,就安靜的坐在椅子上,等他睡熟睡沈了,才抱著人起身,走到屏風後邊的小榻邊,輕輕把人放上去。

衛君言拉過薄毯給他蓋好,這臭小子是幾個月都沒睡好,現在諸事安定,一閑下神來,人就容易困倦了。

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毯子,吵不到秦見深,衛君言略想了想,便將案幾連同折子一起搬了進來,在榻邊的臺階上坐下來,靠著床沿處理起正事。

推恩令已先一步公示了天下,雖是引起不小的震動,但還能控得住,畢竟比起真正的削爵位減爵祿,打在前頭的推恩已經算客氣的了。

衛君言把堆在案幾上的折子批閱完,回頭將被秦見深踢到一邊的被子拉過來給他蓋好,見這臭小子睡得香,沒再噩夢連連,心裏安定了不少,覆又接著處理新政的事。

靖朝各方面需要變革的地方,原先他就考慮過,現在不過是要理出個章程,也不怎麽費事,衛君言只需把一些空缺的細節填充好,再將一些比較空泛的政令細落到實處,就算完成了,有些東西現在想得多也沒什麽用,還得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中看成效逐步調整修訂,現在只是剛剛開始,以後要做的還很多。

等衛君言擡起頭來,日頭西斜,又過去了兩個時辰,榻上的人睡得又深又沈,沒有醒轉的跡象,衛君言也不擾他,想著陳清上折子說了科舉的事,便順手將明年春季科考的考試內容和項目也改了改。

靖朝官員選拔的途徑大致就是兩種,一種是正正經經通過科舉考試選拔人才,再任命官員,一種先經貴族侯爵或者朝廷官員推舉人上來,再由皇帝任命官職,兩者本來並不沖突,只不過這些年皇帝管不了事,朝廷重臣只手遮天,科舉也形同虛設,前前後後荒廢了有十餘年之久,挨到現在,這滿朝文武中,除了已經辭官的衛斯年,靠自己從科舉上起來的,也只有陳清並戶部侍郎工部侍郎三個人了。

不管陳清是出於什麽目的,重開擱置荒廢了幾年的科舉考試,這件事做得好,就是一件瓦解貴族勢力的利器。

衛君言把原先的三年一次,改成一年一次。

科考也先由原先的文舉,分出文舉和武舉來。

文舉武舉皆沿襲先前的鄉試、會試、殿試,一級級往上篩選。

再者就是細分科目,將原先的詞賦、墨義等從考試科目中分出來。

不管文人還是武士通考的科目都有時政、史經、兵法、明算、明法。

通考的科目相同,只是側重和深度不同,衛君言又增加了些特別的科目如翻譯,經學,杏林,工學,詞賦、書畫等諸如此類,這一類技術性的科目主要是為一些比較偏門的人才準備的,錄用後雖是帶了官銜,領著朝廷的俸祿,卻並不參與朝廷政事,只管技術上的事,雖然只是末流,但也算用實質的東西表達了朝廷對這類學科的趨進和鼓勵。

一步一步來,這一朝江山,遲早能步上正軌來。

衛君言處理完朝事,天色已經暗了下來,書房裏光線弱了,四丁扣了扣門,衛君言壓低聲音應了一聲,四丁便推了門進來點燈,料想主子是睡著了,他不敢想裏面是怎麽一副場景,也沒敢進去,就隔著屏風壓著嗓子問,“相國可要傳膳麽?”

秦見深平日吃飯有一頓沒一頓的,衛君言想讓他規律一些,現在不吃,半夜餓了又吃,對身體也不好,這件事就不能慣著他,一慣他能一天不吃不喝直接睡到明早去……

衛君言伸手輕輕拍了拍秦見深的臉,低聲喚他,“懷玉起來吃飯,先吃點東西再睡……”

秦見深沒睡夠,哪裏肯起來,迷迷糊糊聽見衛君言叫他,臉在衛君言手裏蹭了蹭,囈語道,“阿言我不餓,你自己吃……”

等餓了再吃,腸胃遲早要壞掉,“不餓也要吃,快起來。”

秦見深哦了兩聲,眼睛費力的睜開了一些,翻了個身道,“阿言稍等一下,我再睡一刻鐘……就起來。”

衛君言向來是說起就起,倒還是頭一次遇見秦見深這樣,就坐在床邊耐心的等了一刻鐘,時間到了又去拍他的臉,“一刻鐘到了。”

秦見深是有恃無恐,拉開衛君言的手,囈語道,“阿言稍等一下……我做了一個夢,還差一點點才結束,等……等我把夢做完,起來講給你聽……一刻鐘……就一刻鐘……”

他說完連嘴巴都來不及完全閉上,微微張著就昏天暗地的睡了過去,衛君言心說他信了這臭小子的鬼話才是傻,又不想拿濕毛巾凍他,只得起身從屏風後面出來,朝四丁低聲吩咐道,“讓膳房送點細滑的粥食去寢宮,菜就不用了。”

四丁見衛相國衣衫整齊的出來,呆了一下,心說自己剛剛想的簡直齷齪,趕忙回道,“奴才這就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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